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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牛子山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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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徐亚光
现在许多人都知道黄羊洼牧场,20世纪90年代它曾被一位联合国环境署的官员称为“有法国庄园气派”的地方。那是因为这里的环境绿化及其设计搞得好,林带与草牧场交织成网,无尽的绿色铺天盖地般涌入观赏者的眼帘,再加上老哈河在它的西面像银色的飘带一样呈弧型拥抱着它,更增添了其灵性的活力与蓬勃。

在这个牧场区域内有一座很出名的山,叫敖包山,2004年9月份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到内蒙古自治区慰问演出时,曾特地派出小分队到此山为敖汉旗人民演出节目。以敖包山为起点向西数有三座山,敖包山、小山和土牛子山。前两座山都有石头,唯独土牛子山是一座土山。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地区沙化严重,土牛子山就因沙土堆积形状似牛而得名。它在我居住的前白音海村的东南方,离村不过四里地,小时候——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和伙伴们常去那儿,那里是我们嬉戏的乐园、劳动的场所、学习的园地。
第一次去见土牛子山是抱着见“土龙”的神秘感去的。听村子中一位因唱驴皮影和二人转而闻名全旗的于影匠同我们说:“土牛子山不是山啊,那是早先年就卧在那里的一条土龙,有人坏了它的风水,要不早飞上天了!”。那是20世纪70年代初的一年开春时节,我们四五个人在一位叔叔的带领下去的,从家里向南走200多米,而后向东跨过输送老哈河水浇地的大坝渠,再向东南方向的山坡上走,跨过一条公路及其两边的公路林,就到了土牛子山。哦,这就是土牛子山,这就是那条被人坏了风水的“土龙”啊!牛头向南,高不过30米,长200多米,从北向南依次渐高。不见石头,只见沙土,周围是光秃秃的片片黄板地和沙地。走上牛身,松软的沙土仿佛要将人身沉陷一般,再向牛头处走,鞋子沉陷沙土就流进了鞋里,有春日暖阳高照,沙子流进鞋里倒也热乎乎地让人感觉挺舒服。就在这土牛子山的一片沙地中,我们发现点缀在其间的绿色——“苦麻子”和“婆婆丁”(学名蒲公英)。呵,那苦麻子,身长而白嫩,叶绿而鲜翠,就着小米饭蘸酱吃起来,苦中略有丝丝甘甜,真是爽口开胃。尝到了甜头,以后到得便更多,开始了更多的活动。
先讲“杀马仗”的游戏。方式是两人一组,底下的人肩上扛着伙伴向另一组发动进攻,谁先将对方拽到地下或将对方全部拽倒,谁就为胜者。前攻后躲、左拉右扯,杀得难解难分。底下作“马”扛人的伙伴一般都身体较壮实,上边的伙伴较轻灵,底下的伙伴累,上边的伙伴忙乎,底下的伙伴累是累点,但倒下的时候很少吃到沙子,上边的伙伴往往在底下的人倒下后弄个“嘴啃沙”。虽然满嘴尽沙子,可还是乐得欢天喜地,直躺在沙地上打滚。也有顽皮的小伙伴在自己啃沙子后不服气,趴下后向对方扬沙子,把对方的头上衣服上全扬上了沙子,对方就急了、就恼了,然后相互就扬起沙子来。玩的是“杀马仗”,可玩完了一个个小伙伴都像是土驴子了。
于是,就来另一种叫“撞拐”的游戏,同赵本山“卖拐”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所谓“撞拐”就是游戏的人把一条腿抬起放在另一条大腿的根部或腰际处,膝盖在前形成尖角,单腿独立就成了“拐子”。然后向与自己姿式一样的对方攻击,看谁把谁撞倒了。当时玩得乐此不疲,现在想起来其实是很危险的。在沙滩上,单脚踩沙再向前蹦着攻击,力气大的、个子高的占便宜,力气小、个子矮的往往就吃亏。往往是撞倒了不服气,接着再来。撞着撞着就把裤裆给撕开了,前边开了打几个褶子还能凑合,后边要是撕开了,就不方便了,没法走啊!于是就有人想法,让这个“开了后门”的伙伴走在中间,其他人围着他走。我们常在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都这么“潇洒”地走过。回家后,挨大人一顿训或一顿骂那是没关系的,也是不会影响下一次接着“撞拐”的情绪的。
如果说“杀马仗”和“撞拐”是够刺激的游戏,那么“老鹞子叼小鸡”和“娶新娘”则是有趣的。前两种游戏没有女伙伴参加,后两种游戏是有女伙伴参加的。“老鹞子叼小鸡”的游戏方式是伙伴们分成两组,相对排列后,你一句我一句的高喊“鸡毛翎、大砍刀、几匹马、尽你挑”,然后向对方一组去抓人,抓住了就得到对方一组去了。也有分组时不愿意的,自己就假装给抓去了,于是就偷着乐,心中窃想和那个要在一起的伙伴终于又在一起了!
男伙伴们最愿意玩的是“娶新娘”,先要商量好一个漂亮的女伙伴当“新娘”,然后再确定“新郎”。我的印象中,“新郎”往往都让伙伴中年龄大、胳膊粗、力气壮的“大哥大”抢当了,谁敢跟他争呢!眼珠子一瞪铜铃那么大,寒光闪闪的。胳膊一捋,黑李逵似的。还不如帮他一把,把“新娘”娶回来呢!当“新郎”架着“新娘”出场时,我们要为他们鼓掌庆贺,夏天时节,还要为他们献上蓝蓝的鸽子花,还要为“新郎”、“新娘”用青青的绿草各编一顶草帽,并缀上红艳艳的大碗花和蓝蓝的鸽子花。“新郎”虽是挺欺负人的,但那场景看着,也令人挺高兴。碰到非常要好的“新郎”,也让我们这些哥们儿过把瘾,轮换着当“新郎”,大家都挺开心,心情挺舒服、挺舒服的,“新娘”身旁的鸽子花也多了,在阳光的朗照下,那一束束蓝蓝的鸽子花和红艳艳的大碗花簇拥着坐在沙滩上的“新娘”,那场景真是常忆常新,这土牛子山沙滩上的“婚礼”让我铭刻心骨。
上述的这些活动时日,都是在土牛子山风未起的时候,风起后,沙尘蔽日,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戴上风镜也不管用。 开心的活动还有夏天抓小兔、冬天套家雀儿。20世纪70年代后期,土牛子山周围就有了些草地和林地,就有了许多的小白兔、小黑兔和小灰兔。我们夏天去挖野菜时,把菜筐装满了,就开始抓小兔。发现目标后,四五个小伙伴就合围,有时逮着了,有时逮不着,都忙乎得满头大汗,那个过程是令人高兴的。有的小兔像个傻瓜,一动不动就给逮住了。有的精灵迅捷,忽的跳到草丛间,又忽的蹦到树底下,眼看着被擒,又一纵身跳出了合围圈!真逗人!冬天里雪后套家雀儿更是有趣。土牛子山四周当时已种上紫花苜蓿、木樨草等,草地里草籽多,一场雪后成帮成群的家雀儿在草地上跳跃着觅食。于是,就有人将家中的锅盖拿出,缀上马尾儿套,撒上点小米粒一类的饵食,放在雪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家雀儿们就飞上觅食了,发现有被套住挣扎的,大家就在隐蔽处“呼”地撺起,高喊着:“套住了,套住了!”就跑了过去。有时幸运,一下能套住六七个,用套住的家雀儿包饺子,一个皮里一个小家雀儿,吃着可真香。
土牛子山不但是我们玩乐的地方,还是我们劳动的场所,除了挖野菜外,我们还在这一带挖甜草。20世纪70年代初期,我读五六年级时,和伙伴们常在这里挖甜草。挖甜草有两点记忆最深刻。一是暑假挖的甜草在秋季开学时卖掉,能换一身新衣服,开学时穿在身上挺得意的,是自己的劳动果实嘛!但家境不好的伙伴就连这身自己“挖”来的衣服也穿不上,卖甜草的钱要用于家里的生计。这些伙伴对于能换上一身新衣的,羡慕得很,是嫉妒得心潮澎湃啊!二是挖甜草休息时吃的大锅饭,有的拿出玉米干粮,有的拿小米饭,有的拿粘饼子,家庭条件好的也偶有拿饺子的时候,吃饭时间一到,大家凑在一起互换着吃,吃着咸疙瘩,喝上几大口凉水,又解饿、又解渴、又添劲,真是棒极了。也有“不合群”的伙伴,那是因为他没有带饭,家中粮食不足,不可能单独给他拿饭,他要回家去吃饭。偶有这样的情况,有时我们带饭的,就省出一点食物给他吃,他还总是不肯,实在推不开,就吃上点充一充饥饿,不再多吃,喝几口水就默默地躺在地上歇息了。一天下来,我们肩扛一大捆甜草,其间有一等的,也有二三等的。这些可是到了供销社就能兑回现银的。如果一天挖得开心,我们还会在回家的路上高唱《打靶歌》,“日落西山红霞飞……”那声音至今仍在耳畔,不,是在灵魂深处回环。
土牛子山还是我们学习的地方。看小人书(连环画)是重要的内容之一。有一段时间内星期天去挖菜时,我们就看小人书,看谁的多、谁的好看。那时,谁有一本小人书,是很令人羡慕的,大家都围着你转、讨好你。有的在放学时要给你背书包,有的会送你好吃的,还有的在放学时要背上你一段,就是为了换那本小人书看。记忆中看过的小人书有《鸡毛信》《小兵张嘎》《铁道卫士》《地道战》《地雷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平原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一本能看完整情节的还行,如《鸡毛信》等。有的是系列连环画,只看其中的一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真是气死人、急死人。记得我为了能看全《敌后武工队》曾将家中的糖精偷出去给那个小伙伴喝,他喝后才给我看,当这个“小偷”真是被逼无奈啊!读七年级时,当地的语文名师齐志友老先生教我们,我们学得都非常用功,曾到土牛子山背成语。躺在热乎乎的沙滩上,将鞋扔掉,双脚搓着沙土,摩挲得遍体舒服。拿着一本成语词典,有时自己默背、有时互相提问,看谁背得多、背得快,真叫劲!我们中的一人在全校背诵词语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土牛子山、土牛子山的沙滩功不可没啊!到了1980年,土牛子山和小山之间种上了草木樨,夏天里开着黄花,一片片的,与周围的荞麦地、谷子地连成一片。在阳光下,那黄花灿烂耀眼,再加上偶有蓝蓝的鸽子花点缀其间,份外的亮丽迷人,暑假里,我和伙伴们曾在这里耪过荞麦。休息时,我和伙伴们到草地里“捉迷藏”时,发现有两个人架着仪器在这一带左观右察,还拿着米绳丈量。“特务”!这是我们的第一信号!于是,派人回去报告民兵连长,我和另外几个伙伴留下“跟踪”。待民兵连长领人到后,将那两人团团围住。问清后又看了证件得到证实,那两人是沈阳军区的战士,在绘制军用地图。在我看不懂的草图上,“土牛子山”写在其上了。那时我想,土牛子山确是真“牛”起来了。
1985年,我在赤峰师专读书,“五一”放假期间,又去了一趟土牛子山,没有了牛头,没有了沙身,那里的林带和草地已交织成网。一场新雨后,杨树叶正吐蕊绽放,绿而鲜亮;微风清新吹拂,偶有飞鹰盘旋鸣叫掠过,往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滚涌在眼前:那“杀马仗”的各个“土驴子”,那个撞拐“开了后门”不时走光的小伙伴,那个戴有插着红艳艳的大碗花和蓝蓝的鸽子花点缀的草帽的“新娘”,还有那个挖甜草吃午饭时躲在一边的伙伴••••••不会再去围抓小兔了,不会再去雪中套家雀儿了,不会再有沙尘侵袭这里了,更不必戴那风镜了!要是有“特务”还是会去报告,还是会去监视,还是会去一起抓捕的••••••
我即兴提笔写了诗歌《乡村二题》。“风水”回来了,土牛子山中的“土龙”飞走了。
(本文选自徐亚光散文集《三维馨香》)
作者简介:徐亚光,汉族,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人,中共党员,研究生学历。现任敖汉旗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协会员。创作名录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出版文集有《祖国北疆的敖汉绿》《三维馨香》《在水一方》《诗意情缘》《未名悟道》《人文的行走》。学术专著有《儒学价值论》等。荣获“中国当代散文奖”等文学创作和学术奖励。
2025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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