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内蒙古敖汉旗四家子镇老虎山村旧居东南角有一盘碾子,早已成为古董,弃之不用了。可每当见到这盘碾子就会让我想起孩提时代与之结下的缘分和那些有趣的故事。每每想起碾子,那段轧碾子的岁月,也随之在眼前情不自禁地上演。
这盘碾子架在土坯搭成的台子上,碾子由碾台、碾盘、碾轱辘和碾框等组成。碾盘中心设竖轴,连碾框,框中装碾轱辘。碾盘和碾轱辘上由石匠凿刻着很有规则的纹理,用以增加碾轧粮食时的摩擦力,通过碾轱辘在碾盘上的滚动达到粉碎粮食的目的。碾轱辘近似圆柱形,外切面直径略粗于内切面直径。它是由上好的石头打磨制成,长约70厘米、直径约60厘米。碾盘一般直径约为2米左右。碾框外端前后按碾棍用于推动碾轱辘转动,里端与立在碾盘中心的轴杆连接。碾框带动着碾轱辘在碾盘上围着碾轴不停地运转,村里人叫“轧碾子”。安放碾子的地方,大都在人家的旮旯或胡同边上,人们称“碾道”。我家院边这个碾道据老人说是大跃进年代建的,土墙秫秸盖,四面漏风,有点风烛残年的样子了。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农村人家吃的粒粒粮食,去皮、破碎和成面儿,样样都得首先经过它这关,否则,人们就得断顿,饿肚子 。老百姓生活在“低标准”时代。为了填饱肚皮,只好想尽一切办法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于是这盘碾子就派上了用场。就得天天轧碾子,但憨厚的父老乡亲们绝不会因为抢碾子而打架。碾子闲的时候,来的人放把小笤帚,要么放个小簸箕,先把碾子占上,就回家取粮食去了。后来的人一看碾盘上放的东西,就知道有人比咱先到,乡里乡亲的,不争不抢,就主动排号。碾子正在忙的时候,当时正在轧碾子的人会告诉你,第一是李家,第二是张家,第三……如果你看到碾子上套着毛驴而不是人在推,你就不用在那儿排号了,一般情况下那家会轧到日落的。再后来的人由于要忙别的活计,只好跟排号的人招呼一声,加个楔儿,也是常事。“扔笤帚占碾子”是村里人恪守成规的习俗。那时,我不满10岁,我经常被派出去占碾子。无论先来与后到的,不会有人在一旁愣着不帮忙的。三四个人一起上,推的推,扫的扫,摞的摞。连说带笑,一会一份的粮食就轧完了。
那时候生产队分的粮食基本都是粗粮,家里的大人想方设法粗粮细做,把高粱和玉米按比例调好轧成粉末,然后摊煎饼食用。这样既省粮又好吃,上学携带午饭又方便。由此这轧碾子的任务就落在我们这些小学生的肩上了。每到轧碾子的时候,我家的院子里就挤满了小孩子,有助威的,有看热闹的,大多数是来换工的,也就是一家轧碾子大家帮工。有时来个竞赛,两个人一伙看谁推的圈数多不迷糊,达到规定圈数的鼓掌奖励,超过圈数的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欢呼声,加油鼓励声消除了大家的疲劳,不知不觉的就完成了轧碾子的任务。
到了冬季碾子更是昼夜不停了,不是推谷子,就是轧黄米,乡亲们你帮我我帮你,忙个不亦乐乎。整村人都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进了腊月,乡亲们要淘米蒸豆包和撒年糕,碾子是最忙的时候了。有的人家用大黄米掺玉米馇子的,有的用人家粘高粱加黍米的。较富裕的人家淘一斗,紧巴的人家淘半斗。八十年代后落实生产责任制,日子好了人们都淘纯大黄米或者粘稻米了。那时候,碾子整天正宿地转,走了一家又来一家,人们排号上,轮流轧,牲口换了一头又一头,但总是不歇碾子。用碾子轧的黄米做的粘豆包劲道又软滑,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口水呢。。
有一次,母亲乘没有外人用碾子的时机,让我轧一盆黄豆好做小豆腐。我当时很来气,别的小朋友都在玩,而我却要轧碾子。于是我没好气的用力推,想赶快轧完好出去玩,谁知心不在焉,一不小心碾杆将黄豆盆顶翻了,黄豆撒了一地,轧不成了,只等挨母亲训斥。妈妈说:“我知道你着急去玩,轧完再去玩还不成吗,做事情精神不集中,将来这样可不行”。赶巧,来找我玩的小伙伴们帮我从地上一颗一粒的捡起了黄豆,洗干净后同我一起轧完,帮我打了圆场。
后来村子里通电了,有了米面加工厂,碾子也逐渐不用了。日月如梭,回首相望昔日轧碾子犹如在即,儿时的我们一圈一圈的轧碾子,我们也在一天一天的长大,轧碾子的事一直铭记在心,至今不忘。乡亲们那淳朴的民风,时时在眼前浮现。
作者简介:任悦军,1958年6月出生于敖汉旗四家子镇老虎山村,中共党员,1991年7月毕业于赤峰教育学院地理系。中学高级教师。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赤峰市摄影家协会会员、敖汉旗作家协会会员。1978年2月参加工作,先后任中学教师、少先大队辅导员、教导主任、小学校长、中学校长、支部书记等职。2008年至今先后任《敖汉旗地名志》等15部志书编辑或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