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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战备医疗队在昭盟(三):辗转四家子与大连的日子

2022/10/31 12:11:11 次浏览

我叫王家民,1957年从大连医学院(现大连医科大学)三年制的检验班毕业,毕业后分配到大连市中心医院检验科工作。在检验岗位上工作了整整40年,一直到1999年退休。当年意气风发,怀揣远大志向、立志做一名优秀医务工作者的理想青年,如今已是满头银发的耄耋老人了。

回首自己这一辈子,值得高兴的事有很多,但是选择从事救死扶伤的医生职业,选择了医院的检验专业,这是我值得骄傲和荣耀一辈子的事儿。

岁月带走的是时间,却带不走我的记忆,带不走我对医院的深厚情感。曾经走过的坎坷路和酸甜苦辣的经历,总是难以忘记。昭乌达盟就是我和我们这一代人曾经工作生活的地方。在那个艰苦的环境中,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我们凝聚起来的精神和力量,成为我生命中难以忘却的记忆。


70年代,昭乌达盟战备医院的医务人员自己动手建设医院)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刚毕业来到医院,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工作主动性积极性非常高涨,每天除了完成正常工作之外,还积极参加医院举办的各项活动。那时候,学习“毛选”(毛泽东选集)是大家每天雷打不动必做的事情之一。因为年轻记忆力好,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学习主动,工作积极,我因此还当选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

同时到医院工作的还有同学王宝成和苏世久,苏世久因喜爱中医专业后来拜师中医张志浩改了专业,做了中医科大夫。

那时,医院文化生活丰富多彩,时常有舞会、球类活动等,年轻人利用下班时间跳交谊舞,交朋友,生活非常快乐,我记得那时工会还在人民文化俱乐部举办青年联谊会呢,年轻人在紧张工作之余,放松心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有好多年轻朋友通过业余活动,结成好朋友,有的成为夫妻了,大家对医院、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风华正茂的我,收获了爱情。

经付尚荣大夫介绍,我认识了年轻的姑娘于秋兰。于秋兰家庭出身好,工作积极上进,人品正直,正是我追求的条件和对象。

让我感动的是,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渐渐兴起,因为我家里有海外关系而成为受触动的人,她没有纠结我蹲过牛棚,没有在意我家庭的海外关系,更看重我的人品和为人。

经过两年的恋爱和了解,1968年我们结婚了。

婚后一年,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不久,随着国际形势的动荡,我们国家提出“备战、备荒、为人民”和“要准备打仗”的战略方针。为此,我们以往的生活被打破,我和诸多医院的同事们,在自己人生路上开启了一段为期10年的特殊里程。 

昭乌达盟写春秋

1968年,按照党中央的精神,国家需要组建战备医院,按照市政府战备医院组建工作精神,大连市中心医院、第三人民医院、大连医学院附属一院,确定为三支战备医院预备医院,最终确定为三院到内蒙古宁城,代号110医疗队;医学院一院到内蒙古初头朗,代号111医疗队;我院到内蒙古昭乌达盟,代号112医疗队。三支医疗队于1969年正式成立。昭乌达盟已于1969年7月5日划归辽宁省。

昭乌达盟位于辽宁省西北部(原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蒙冀辽三省区交汇处,东南与哲里木盟和辽宁省朝阳市毗邻,西南与河北承德接壤,西和北部与锡林郭勒盟相连。这里的气候是冬季寒冷干燥,夏季温暖多雨。

我们医疗队的地点最后确定为昭乌达盟的敖汉旗,我院也随之确定了以邵本忠为队长、万太义为教导员、贾凤奎为副教导员的领导班子。临床医疗有内科的张树春、外科刘玉杰刘一刀、骨科孙志溪、内科陈香玲、妇科郭冥阶、安一心、中医科何宏邦、耳鼻喉科贾廷淼、影像科骆实业、眼科袁进海、麻醉战一佩等。当时化验室需要4人,已经确定了3人,是梁福友、李润珍、熊福香,还少一人,有人提到了于秋兰,因为我俩的夫妻关系,我就随着于秋兰不去步云山,改去昭乌达盟了。

孙志溪是我建议的,因为院里临时改变对刘业俭的安排,所以骨科缺少医生,孙志溪就这样确定了,还意外地增加了陈香玲,因为他俩是两口子。


(昭乌达盟战备医院部分职工合影)

去往昭乌达盟101的名单很快确定了。那时没有一个人向组织上提出困难和要求,也没有一个人向组织上提出不能去,大家都在最短的时间里快速准备着。我常想,我们这一代人,他们肩膀,承载了太多的苦难;他们的思想,承载了更多的时代重担。他们不愧为一代国人的脊梁和中心医院的支柱力量。

19691221日,我和于秋兰抱着1岁的儿子,带着亲人的嘱托和关心,从大连火车站南站出发了。

12月的大连,天气寒冷,父亲和母亲轮流抱着儿子,久久舍不得放下。在火车站,我还意外遇到了医学院的胡乃镇、三院的杨茂坤同学,他们是去送学生奔赴战备医疗队第一线的。

火车先是到了朝阳,在朝阳换乘解放牌大卡车,行李和人一起上车,卡车沿着盘山路跑了100多里地,一路颠簸着,到了昭乌达盟的敖汉旗四家子公社时,已经是夜晚了。




(当年的盘山路,如今已经开通隧道,修了直通朝阳、沈阳连接沈大高速的赤朝高速路,高架铁路。高架桥下的河道一侧是新修的老虎山旅游路经过原112”医疗队医院原址。慕向华 张国锋 摄影

到了敖汉旗四家子公社,我们和行李一起先到了四家子小学校操场,然后与老乡一家一户对接,再到老乡家去。老乡先于我们到的,他们赶着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我们结对的老乡叫赵连香,到了他家里一看,小趴趴房,一进门,是两个炉灶,左右两间房,一家一间。窗户纸是刚糊的,纸是湿乎乎的还没干;炕是冰冰凉的,也是刚用泥土抹上的。怎么办?我们想了一个办法,把自己带的包装行李的纸盒拆了下来铺上,多少解决了一点问题。

 距离家乡大连近千公里外的昭乌达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自己动手建医院

家,算是暂时安顿好了。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建造医院和家属宿舍,这也是建设战备医院必须的工程。当时医院财务科科长是刘博文,孙生有是财务科科员,他具体负责采购基建材料,他经常坐着医院司机陈忠秀开的车,外出采购和拉水泥沙子。拉建材的车子一回来,大家都放下手里的事儿,一起跳到车上卸车。那个时候,都争着抢着卸,一会儿就卸完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后来成为著名企业家的孙生有外出采购及能力的锻炼,也可能为日后兴办新型房地产开发公司打下良好的基础,成就了一代企业家的辉煌。

在医院的建筑工地上,我和孙志溪搭档,用锤子打石头。记得一次,万太义书记扶阡子,我俩负责打锤,由于没干过这样的活,“噗”的一声,锤子没打到钎子,却打到万书记腰上。

当时只见万书记一下倒在了地上,可把我俩吓坏了。万幸的是,一会儿的功夫书记渐渐缓了过来,可能是我们业务不熟练,没能使出大力气,所以万书记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让人感动的是,万书记一点没有责备我们,还鼓励我们继续打锤。为了这件事,我和孙志溪难过、自责了好多天。

那时我们还脱土坯,自己制造泥砖,为医院建筑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

当时我们大部分人在建筑工地劳动,还有一小部分人到学校、牧民家出诊。何宏邦主任就经常到盟里为盟长吉尔看中医治胃病。何老还找过我一起研究煤矿粉尘对肺的影响,在那个时代,何老仍然心系国学中医,不忘科研治学,体现了医者大家的风范,当时何老还研究了白术散的中药制剂。

何宏邦主任一生从事中医的研究和探索,找他看病的人,先是十里八乡,后来全国各地的患者络绎不绝。他一生救人无数,深得患者信赖。当时他的患者很多,每天都是凌晨3点多钟开始挂号。

何宏邦主任一生严谨从医之外,还无私地向学生传授医技。如今我们医院的王凡院长、刘玉姿主任等都是他的得意门生。还有他的女儿何丰华已子承父业,后继有人啦。

将近1年的时间,医院终于建成啦,这是全体医务劳动者的杰作医院前门楼体呈工字型,有门诊、住院部、科研室、教学室等,内科外科妇儿科门类齐全。当时确定的临床大夫,也都按专业进入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197012月,医院正式对外开诊。门诊开诊后,周围地区的老百姓赶着马车来看病,每天络绎不绝,患者都是慕名而来,大家都知道我们都是大城市里大医院过来的,他们相信这里的医生都是高水平的。


70年代,医院医疗队在贫困山区村屯为乡民开展巡回医疗)

盖好了医院,也盖好了家属宿舍,职工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生活也稳定下来了。大家每天来到自己亲手建造的医院上班,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我们亲手建设的这座战备医院是为战争而准备的,因为没有打仗,自然没有战场下来的伤员。我们每天上班就为当地的老百姓看病,大家乐得其所,四面八方的患者也越来越多。

为了生活,在业余时间里,我们在家里养鸡、养猪、养兔子,在自己家的空地上种菜,以此节约资金补贴生活之需。那个年代,全国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比较艰难,物资紧缺都是凭票供应,我们地处偏僻山区的医院职工更是过着艰苦的日子。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想方设法提高大家的生活福利。逢年过节,医院会开着汽车到敖汉旗政府所在地新惠,到毗邻的辽宁省朝阳市内,去采购一些副食分给大家,竭尽能力来改善我们的生活。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彼此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谁家有事,谁家做点好吃的,谁家添娃了等大事小情,职工们各家之间肯定都会相聚在一起嘘寒问暖,相依相偎,相互帮助,相互支撑。有快乐的事大家一起分享,有困难的事大家一起解决,团结的就像一家人。

业余生活也逐渐活跃起来。在工作之余,医院组建了排球队、乒乓球队,我和王兰瑞、张树春等一起练球,孙志溪打的不好也一起打,大家很快乐。我和梁福友乒乓球打得好,我俩代表医院到赤峰参加盟里比赛,还获得了冠军呢。

在那个偏僻的山区,最让大家高兴的,就是看电影。一开始是公社来给我们放电影看,后来我们医院自己有了电影机,自己可以放电影了。我们医院是于兆水、王克明当放映员给我们放电影看。

那时候放的多是文革前拍摄的老电影,再就是样板戏拍成的电影,有的电影反复看了不少遍了。

说到看电影,还有一件难忘的事儿,当时是文革时期,国内电影制片厂新拍摄的影片很少,有一些外国的进口片很受大家欢迎,进口电影的国家有阿尔巴尼亚,有罗马尼亚,有朝鲜等。当时有一部朝鲜宽银幕彩色电影叫《卖花姑娘》,在我国放映后在观众中产生很大的影响。

记得当时我们是坐着陈忠秀开的大卡车,到很远的敖汉旗去看这部朝鲜电影。在那个文化生活非常枯燥的年代,少有的彩色宽银幕电影和生动的故事,看得大家眼泪哗哗地流。有意思的是,看完了一遍不解渴,我们不少人还跟着片子到下一个村子再看上几遍。

过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年又一年。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长大了,他们与当地游牧民的孩子一起上学,一起劳动,一起成长。

我们居住的家属区离学校很远,孩子上学需要走过一个小山包才能到达。夏天还好说,冬天孩子们上学,除了背着书包外,还要背一个粪篮子,每个孩子要在上下学的路上捡牛粪,因为学校在冬季需要烧这些牛粪给教室取暖。伴着昭乌达盟春风和冬雪,我的儿子在昭长到了10岁。医院很多孩子也都是在那个艰苦的环境中一点点长大看到这些孩子能够快乐的成长,心里又是高兴还有一些酸楚,高兴的是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健康地长大了,得到了锻炼;酸楚的是,这里的教育质量和生活环境毕竟不能和大连的水平相比,孩子们毕竟跟着我们吃了太多的苦,我们这一代人在国家需要的时候,牺牲和奉献了很多啊。

踌躇满志回老家

 197971日,昭乌达盟由辽宁省划回内蒙古自治区。

 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随着改革开放号角的吹响,国家对我们战备医院进行了战略调整。

1979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的第二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年的12月,我们昭乌达盟医疗队和步云山、复县杨家医疗队一起,回到了大连,回到了医院,医院也最终三为一,成为大连市第一人民医院。

大家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又成为一个大家庭,我们心里都很高兴,终于回来啦,终于回到了老家,我们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回到医院后,我又回到检验工作岗位,每天总是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1982年,我代表医院参加了援助也门的医疗队。在也门的日子里,我带着对祖国的热爱、对党的忠诚、对医院的深厚感情努力工作着。1984年即将回来的时候,经党组织的讨论,终于实现我多年的愿望,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从1968年追求进步,成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到1984年的20年间,经历了家有海外关系被排斥,经历了定为白专分子被专政劳动,经历了蹲牛棚,经历了昭盟艰苦岁月的锻炼,期间一直没有改变自己的信仰,相反,这些经历让我的信仰更加坚定。

站在鲜红的党旗下,我的心情无比激动,共产党员的使命和责任激励着我,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自觉的践行共产党员的责任和义务,为人民健康、为医学检验事业做出自己更大贡献。


80年代,医院引进全市首台生化全自动分析仪。右为王家民)

1985年的一天,丹东医院检验科刘主任打来电话,兴冲冲的告诉我,他看见我和梁福友主任上中央电视台了。

是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播放了我们在化验室手拿试管的镜头。这是我和梁福友主持进行的“肝功能标准检测比浊管”的临床应用研究项目,这项研究突破了传统的检验方法提高了检验数据,为临床诊断提供了实验室的数据,为临床消化道疾病患者带来了福音。

1989年,梁福友主任退休,我接过了化验室主任的接力棒。这时我已过不惑之年,工作留给我的时间只有10年。10年间,我先后进行了几十项科研项目,化验室成为大连市检验中心。 

199912月,我满60岁,正式办理了退休。

我是中心医院的人,对中心医院怀有深厚的情感,我和其他许许多多的老同志一样,个人的工作经历,生活的艰难坎坷,取得的成绩荣誉,都是医院70年走过的历程缩影,院兴我兴,院荣我荣。我常常在想,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情感在支撑着我们的医院,那就是一代又一代中心人团结、拼搏、进取、忠诚、奉献、创新的不断积累积淀,这种强大精神力量,必将支撑着年青一代,继续书写中心医院的明天和辉煌。

作者简介:王家民,男,1939年出生,中共党员,主任技师,1957年参加工作,1999年退休,退休前任大连市中心医院检验科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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